一
成为百万富翁是我从小的梦想,这个梦想源自于我看过一本连环画《百万英镑》,是美国著名作家马克吐温写的,讲的是一个穷困潦倒的流浪汉机缘巧合得到了一张百万英镑的支票,从此人生开挂,顺风顺水不但娶了漂亮的富家女而且真的成了百万富翁,走上了人生的顶峰幸福的生活。
我想成为百万富翁,要什么有什么,我很想有双胶鞋,下雨天村庄上都是混合着动物粪便的稀泥,很恶心我不想赤脚在里面趟,我很想有一把黑色的自动阳伞,一按嘭的一声就打开了,一个印有孙悟空图案的文具盒,一个弹弓,一把链条枪……想要的东西太多了,看了这个连环画,我知道只要成为百万富翁什么都会有,我决心要成为百万富翁。那时候一个鸡蛋5分钱,人民币最大面额是十元,号称十八块八毛八,土地承包到户没有几年,我们村庄西头老李家过年时还出去要饭,主要是要馍(馒头)一家子都去要,我们这里有这个传统叫“送时候”巴掌大的红纸印个拿桃子的猴子像,谐音“时候”好运气的意思,大家叫做“巧要饭”的,是丢脸面的事,一般人是不愿意干的,一般干这个的有两种人:一种是生活困难,实在揭不开锅的,另一种是好吃懒做的二流子,而老李家既不困难也不是二流子,讨饭是他们家的传统,农忙时干活,闲了要饭。大集体吃大锅饭时也没有停过,后来改革开放,大家都去沿海打工赚钱,老李家的人不进厂打工,还是要饭,不过改要钱了。
我也想象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有好运气遇到一个给我百万元钱的人,可是周围没有这样的人,穷乡僻壤没有这样的人,富人只会在大城市,我去过最大的地方就是县城,县城也不是太大,只有横竖两条马路构成一个十字,路两边林立着红色青色的房子,偶尔夹杂着土坯房,最好的饭店是县委招待所,不对外,我爹的表哥在哪里做厨师给领导做饭,我爹带着我去找过他,他把我们从后门领进去,给我们弄了大半洋瓷盆菜,有大块红烧肉,有鱼鸡肉粉条豆腐豆筋白菜啥的,估计是剩菜,很香,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撑的不行,回家后几天没有吃饭,我奶奶说是吃住了,用现在的话说是积食。
农村有个习惯,吃饭时喜欢端着碗聚集在一起,边吃边聊,特别是农闲时晚上,每个村庄都有一个固定不变的地方叫饭场,除非下大雨下大雪,大家说些庄家收成,听来的稀奇古怪的事,河南牛庄老母猪下了个象,不过不一会儿就死了,初了主家谁都没有看见;那年大旱,是隔壁庄的有个老婆子死了她闺女哭时眼泪滴到尸体上,变成了旱孤桩(旱魁),话说这个旱孤桩一身老白毛,拿把破扇子,晌午的时候坐在坟头上唱着:刮风凉快,下雨迟奈(讨厌),如果天上有云彩就扇几扇子,云彩被扇跑了就下不了雨,天就旱。说这些的是庄上的老队长,年级大,解放前给大地主王百万做马弁,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会讲瞎话(故事)绰号“老鹰屁”老鹰放屁喷的高,他说汉口大,紧走慢走一天出不了汉口。我觉得他知道的最多,想问他咋能成百万富翁,于是在晚上饭场里,他喷完了瞎话,我问他:老队长爷,咋着能成百万富翁?我要成百万富翁,大家一听,哄堂大笑,百万富翁?咱一个大队,一个公社也不值百万,从此以后我就有了个外号“百万富翁”简称“百万”。老队长说:大家伙都白笑,说不准这孩儿还真能成,现在单干了,上边叫搞私有,多劳多得,解放后没有富人了,旧社会的大富人都是做官干买卖,王百万是咋发家的?他爹是逃荒要饭到咱着的,起早贪黑磨豆腐卖豆腐,豆腐渣浆水舍不得吃给猪吃,一点点积累起来买房子置地,开了油坊粮行,请先生教王百万,后来考上洋学堂,做了官,买卖做到汉口,咱这三县都是人家的买卖,地有上万亩,家里金银成山骡马成群,八路军来了,他跟着老蒋跑台湾了,跑时金银财宝拉了好几车,解放后在他家老宅就是咱街十字街公社大院里挖出来几大缸钢洋(银元)。我知道了成百万富翁的方法:赚钱存钱做买卖上学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