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一书以旧中国一个封建残余小镇为背景,讲述了以白家和鹿家两个大家族为主体的恩怨纠纷,毫不隐晦地对封建礼教进行了披露。
作者陈忠实在书中塑造了很多深入人心的女性形象,批判了封建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其中以冷秋月、田小娥和白灵三位最为突出。
冷秋月从小学习三纲五常,一心想做一个贤妻良母,白灵接受新式教育,努力地同封建社会做斗争,这两位女性是白鹿原上的两个极端,虽然结局凄惨,但她们也算是跟随自己的本心而活。
而田小娥却和她们不同,美貌又风情的她就像是突然闯入封建时代的异类,既不符合旧社会对女性的要求,也不符合新社会对进步新青年的要求。
所以即使她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只是努力地求生,最后还是带着一身的屈辱和不甘死去。
那么作为作者在白鹿原里刻画得最美的女人,田小娥的悲剧到底是因为什么?漂亮,放荡还是其他?
摆脱郭举人
对于田小娥来说,漂亮是她的原罪,也是她一生的枷锁。她十几岁时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一颦一笑尽显妩媚可爱。
可是这般美好的女子,却被迫嫁给了年龄比她父亲还大的郭举人做小妾。
郭举人是清朝的武举人,拳脚功夫不错,经常舞枪弄棒,即使已经年过花甲,还经常骑着高头大马驰骋在乡村的官道上。
而且,郭举人家里资产颇丰,有大量的土地和骡马,而且他的众多子孙都在外面做事,可谓是有钱又有权。
田小娥刚嫁到郭家的时候,还是对未来抱有希望的,毕竟郭家是大户人家,可以给她一个避风港。
可是,让田小娥没有想到的是,作为小妾,她一点都没有享受到自己应得的待遇。
其实,郭举人娶田小娥并不是因为看上了她,也不是为了让她给郭家生儿育女,而是把她作为泄欲和养生的工具,从未对她有半分怜惜。
而且,郭举人的正室夫人嚣张跋扈,根本没有把田小娥当府里的小妾看,而是把她当作普通的下人,让她做各种苦力活。
所以,年纪轻轻的田小娥在郭家备受摧残,她白天干苦力,晚上又被侮辱。
在这种处境下,田小娥想过反抗,但是本性善良的她也只是用了一些小把戏报复了郭举人,并没有对欺负她的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田小娥的日子“过得连狗都不如”,但她还是一直坚持着,从来没有别的想法,直到遇见黑娃。
黑娃是郭家招的长工,皮肤黝黑,身强力壮,一双臂膀孔武有力,一顿饭顶上别人的好几顿。
在郭举人那里受尽屈辱的田小娥,一下子就被年轻壮硕的黑娃吸引住了。
于是,在进行了一番复杂的心理斗争后,田小娥决定出手勾引黑娃。
美艳可人的田小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黑娃迷得神魂颠倒。
刚开始,黑娃自觉对不起郭举人,所以一直努力克制,但最终还是按耐不住自己内心蓬勃的欲望,和田小娥有了亲密接触。
此后,田小娥和黑娃便有了一种默契,二人逮着机会就在一起厮混,尽情地享受着片刻的欢愉。
其实,选择和黑娃走到一起,田小娥也不纯粹是为了欲望,她渴望得到男人的爱,得到男人的怜惜和爱护。
黑娃的柔情让田小娥第一次感受到了爱情,她不管不顾地去追求自己幻想中的“幸福”。
田小娥曾对黑娃说过,她的日子过得很苦,她希望黑娃能带自己逃离郭家,两人一起跑到远方生活,即使是跟着黑娃讨饭她也愿意。
可是,这样的美好憧憬终是没有实现,他们还没来得及跑,郭举人就发现了他们私通的事。
得知此事后,郭举人将自己的伪善行径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先是假模假样地放黑娃离开,待黑娃走了之后,又派自己的两个侄儿去把黑娃往死里打。
田小娥的名声彻底臭了,郭举人将她打了一顿后,赶了出去。
被赶出去的田小娥就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田小娥回到娘家后,她的父亲也把她当成烫手的山芋,扬言只要谁想娶田小娥,直接带走就行。
死里逃生的黑娃又回去找到了田家,顺势带走了田小娥,无处可去的两人去了黑娃的老家白鹿原。
在田小娥的心中,这时候的她是幸运的,毕竟从郭举人手里逃了出来,并和自己真心爱着的黑娃在一起了。
当时,无论是田小娥还是黑娃,都对他们的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向往。
被黑娃抛弃
田小娥和黑娃刚到白鹿原时,大家看到这么年轻貌美的女人,纷纷上前围观,夸赞田小娥的美貌,极大地满足了黑娃的虚荣心。
田小娥以为自己远离家乡,到了白鹿原,就会摆脱过去的屈辱,和黑娃一起重新开始美好的生活。
可是,那些人在夸赞的同时也产生了嫉妒之情,最后变成质疑: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会甘愿跟着穷苦出身的黑娃?
不只是白鹿原上的其他人有这个疑问,就连黑娃的父亲鹿三也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儿媳妇儿充满了质疑。
终于,纸包不住火,关于田小娥的过往,被人添油加醋地传到了白鹿原上。
当时赞美田小娥美貌的那些人一下子就炸了锅,仿佛这个漂亮的女人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纷纷站出来要求将田小娥赶出白鹿原,以免她勾引自家的男人。
而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边觊觎田小娥的美貌,一边又义正言辞地贬低侮辱她,丝毫没有一点愧疚。
他们所有人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没有一个人同情田小娥的遭遇,没有一个人对这个美丽的女人残生怜悯,他们只是害怕田小娥败坏了白鹿原的名声。
于是,田小娥再次成为过街老鼠,并被打上了各种侮辱性的标签。
对田小娥最为憎恨的是黑娃的父亲鹿三,任凭黑娃和田小娥苦苦哀求,鹿三还是不肯承认田小娥是自家的儿媳妇儿,阻止他们去拜祠堂。
白鹿原的组长白嘉轩也劝黑娃将田小娥赶走,并承诺自己可以出钱再帮黑娃娶媳妇儿。
可血气方刚的黑娃并没有遵从大家的意愿,抛弃田小娥,而是带着田小娥去到村子外面的一处破窑洞里。
这时候,田小娥的心里还是甜的,她虽然遭人唾弃,但黑娃始终陪在她身边,所以她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的。
田小娥将破窑洞收拾了一下,虽然还是破旧,但是干净了许多,她和黑娃住进去,也算是有个家了。
日子有了奔头,黑娃和田小娥都很努力地创造新生活,黑娃早出晚归外出做工,田小娥在家里收拾家务,洗衣做饭,等待黑娃回家。
即使生活很苦,但是田小娥甘之如饴,她对黑娃说:“再瞎再烂总算是咱自个儿的家了,我不嫌瞎也不嫌烂,只要有你,我吃糠咽菜都情愿。”
经过两个人的努力,日子慢慢有了起色,黑娃做工也攒了一些钱,两个人用这些钱买了些鸡和猪。
那时的田小娥是幸福的,但是不幸也很快降临。
黑娃在鹿兆鹏的怂恿下,参加革命,得罪了总乡约田福贤和县委书记岳维山,老实巴交的黑娃一下子成了通缉犯。
为了逃命,黑娃跑了,这次他是一个人跑的,没有再为田小娥考虑半分。
黑娃走了,田小娥一个人在破窑洞里无依无靠,还被黑娃连累,那些人抓不到黑娃,就拿田小娥出气,他们将田小娥绑走,各种侮辱。
田小娥被黑娃从火坑里解救出来,又再一次落进了冰窟,她不得不再次进行挣扎。
成为鹿子霖的棋子
即使黑娃没有任何交代的跑了,田小娥还是没有放弃希望,她开始想办法解救黑娃。
正在田小娥为黑娃的安危担忧,而又无计可施时,好色的鹿子霖趁虚而入。
鹿子霖先是骗田小娥说,自己有救黑娃的办法,并假惺惺地帮助无依无靠的田小娥,从而获取了田小娥的信任。
在鹿子霖的一番操作下,单纯的田小娥一步步打破心理防线,自愿委身给他。
和鹿子霖在一起,田小娥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她本来名声就不好,现在又完全坐实了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在白鹿原上,女人嫉妒她的美貌,看不起她的放荡,男人一边羞辱她,一边又想方设法地靠近她。
刚开始,田小娥只是想用自己的身体,获取让鹿子霖解救黑娃的机会,但是后来她在听说黑娃已经战死的消息后,便想着将鹿子霖作为活下去的依靠。
田小娥深受封建思想的影响,在她心里,一个女人要想安稳地活着,就必须依靠男人,所以即使她对鹿子霖是厌恶的,但还是想通过鹿子霖为自己求得一条生路。
可田小娥不知道的是,鹿子霖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靠近田小娥只是贪图她的美色,而不是怜惜她。
鹿子霖在对田小娥厌烦后,设计把田小娥变成一颗棋子,去和白家争斗。
在鹿子霖的设计下,天真的田小娥莫名其妙地成了鹿子霖手中的一颗棋子。
为了让白家丢面子,从而慢慢搞垮白家,鹿子霖让田小娥去勾引白家作为族长继承人的儿子白孝文。
白孝文一点拒绝诱惑的能力都没有,田小娥一出马就得手了。
白孝文和田小娥的事被白嘉轩知道以后,他怒不可遏,二话没说就对白孝文施行了家法。
看着因为自己而受惩罚的白孝文,田小娥的心里很是愧疚,她觉得自己害了人,可也没办法弥补,她自己也因为这件事被白嘉轩羞辱。
就在白孝文和田小娥被惩罚的当天晚上,鹿子霖再一次找到田小娥,他知道田小娥心里怨他,便对田小娥说:“你想咋样就咋样!”
田小娥即使再单纯,她这个时候也已经看清了鹿子霖的伪善嘴脸,所以她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对鹿子霖进行了报复。
正如她当初报复郭举人一样,她的报复对鹿子霖来说无关痛痒,只是为自己招来了一顿羞辱。
被公公杀死
黑娃走了,鹿子霖也靠不住了,田小娥的希望彻底破碎了,她开始彻底堕落了。
白孝文在受到惩罚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开始正大光明地和田小娥厮混,白嘉轩一气之下将其赶出了家门。
就这样,无处可去的白孝文和孤苦无依的田小娥生活在了一起,田小娥拉着白孝文一起堕落,一起抽大烟,他们在大烟的麻痹中醉生梦死,再也不对生活抱有希望。
不久之后,一场大饥荒来临,白孝文卖房卖地,可还是维持不了他和田小娥的生活。
饿得不行的时候,田小娥就去山上挖野菜,她即使对生活无望,可还是顽强地活着。
最后,两个人什么吃的都没有了,白孝文只有出去讨吃的,在极度的饥饿下,白孝文无心再想田小娥。
在讨到饭后,他先自己吃了个饱,而怀着身孕的田小娥在屋里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在一个深夜里,田小娥被饿得即将失去意识时,鹿三进入到她的破窑洞,将一个冰冷的梭镖刺进了田小娥的身体里,顿时鲜血如泉涌。
伴随一生凄厉的“大(方言,爸爸的意思)啊”,田小娥结束了自己痛苦的一生。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她还是将鹿三当作自己的公公,即使从来没有被承认过。
田小娥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死在鹿三手里,没有人知道她在被杀死的时候有多绝望,也从来没人指责鹿三亲手杀死了一个人,大家只是觉得鹿三洗刷了白鹿原的耻辱。
而鹿三在下手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犹豫,他恨透了田小娥,在他眼里,田小娥是害了自己儿子黑娃和自己东家白孝文的罪魁祸首。
田小娥死了,没有人在意,直到很久以后,白鹿原上飘起来了一阵恶臭,人们才在破窑洞里找到了衣不蔽体已经死去的田小娥。
面对田小娥的惨死,白鹿原上的人们没有一丝怜悯和同情,有的只是厌恶,他们不关心田小娥到底为何而死,他们只是笃定田小娥和男人厮混,罪有应得。
族长白嘉轩在得知田小娥惨死后,直接让人将破窑洞封了起来,仿佛是在封住田小娥带给白鹿原的耻辱。
结语
《白鹿原》的作者陈忠实曾说过田小娥生得痛苦,活得痛苦,死得痛苦。
田小娥没有冷秋月的隐忍压抑,也没有白灵的革命精神,作为一个被封建思想毒害的女人,田小娥试过顺从,但生活痛苦,然后她去反抗,生活变得绝望,但从始至终,她都顽强的活着,对生活抱有极大的热情,希望自己能够找到一个爱或者仅喜欢自己,亦或者愿意陪自己过下去的男人,然后平凡的生活着。
但现实却是,从一开始她就背负着人们强加在她身上的“放荡”的标签,将她视为社会的耻辱和败类,并借此名义不断摧残她的身体和精神。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做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活着,只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梦,然而这些人终究是连给她活着的机会都不给,无情将她杀死。
所以造成这一切悲剧的背后,是田小娥的漂亮和放荡吗?
参考资料
黄伟群:白鹿原上扑火的飞蛾——田小娥悲剧形象分析
倪盈盈:田小娥人物形象及其时代价值
毕明:《白鹿原》三位典型女性形象分析——以田小娥、冷秋月、白灵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