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窗
文/梧桐语潇湘
不是那扇窗子上爬满了不知名的绿色植物,风尘是不会注意到它的。
那天只是很普通很平常的一个上班日,手头有个BUG,死活找不到问题出在哪,脑细胞却已经发出了沸腾的声音,烦躁像毛虫一样爬遍了全身各个角落。他使出摁BUG的劲儿,把第十五个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努力把自己从龟缩了一天的办公椅上拔出来,走到窗前准备散散心。抬起手指,摁摁太阳穴,这时他的视线就落在了对面平台旁边的那扇窗户上,不知不觉就觉得这扇窗户十分赏心悦目。
僵硬的眼球第一眼看到绿色,就觉得很舒服。不知名的藤蔓搭配着白色的窗棂,显得干净清雅。绿色纸条上吐出大朵大朵的白色花苞。窗户半开,外面没有风,但是淡青色窗帘在微微颤动,窗户后面有人吗?
正漫无目的地想着,一只素白纤长的手伸了出来。离得远,瞧得也不是很分明,只能恍惚看见像一朵兰花样,停留了几秒,也许是在感受温度?接着这只秀气好看的手就关上窗子,拉住了窗帘,然后再无动静。
风尘等了不知道多长的时间——也许是五分钟,还是十分钟?人在发呆的时候,很容易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要不是小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发什么呆呢?小心经理看见说你呀”——只怕他还缓不过神儿来呢。应了一声”累死累活的还不让人歇会儿?”,他从窗户跟前走开,把自己埋进电脑椅,对着电脑显示屏装出一脸肃穆样,但眼前还晃动着一朵淡白的影子。
有一双那么好看的手的人该是什么样子?
最近公司里的人普遍感觉,风尘最近工作拼命了,干活儿多了,加班更多了。项目经理拍着肩膀表扬过几次”小伙子不错!“倒是害得开发部的前辈同僚后进们,看着风尘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不过仔细观察了几天,发现这小子既没有勤拍经理马屁,技术水平也没有一日千里突飞猛进,于是慢慢地也就习惯了他有事没事就呆在办公室里。
风尘对大家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一无所知。
他慢慢发现,原来窥视是有瘾的。也许一开始只是一天看两三次,后来就会有事没事都忍不住探探头,几次徒劳无功之后,焦躁得恨不得直接过去敲对面的门。但身为一个看似很忙碌的IT民工,一直逗留在窗前显得太无厘头了一点,于是他只能频繁加班,在同事们陆陆续续离开办公室后,踱到窗前,然后点起一支烟。
秋冬时的天,总是黑的很早。暮色一点一点变浓,对面居民楼里的窗户一扇一扇亮起灯光。风尘有时候能看到,那扇窗户里是有人的——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失望。一次两次三次,在长久的等待之后,看到窗户上映出一个高挑纤瘦的影子,风尘就会忍不住嗓子发紧。这时,他就会使出自己最大的肺活量,猛抽一口烟,然后徐徐喷出,看着袅袅烟雾没入夜色里。
夜色中,风尘表情温柔,目光锐利。他在想,不错,白天看到她的机会不多,晚上经常在家,是个好女孩。而且最关键的是,我从来没有看到有男人在她的房间里出现。
这天上午,风尘正在使劲敲代码,行政部的借借带着一阵细细的香风进来了。她顺手将风尘这个月的工资条放在桌上,似笑非笑地说:“收好,看看有什么问题,赶紧告诉我。”
风尘扫了一眼,说:“借老板,你把小数点往右挪一位,这个工资数就对了。”
借借掩嘴笑起来,说:“说得好,看来我的工资条也打错了。小尘尘,你对象对你的工资有什么想法?”
风尘伸了个懒腰,不在意地说:“能有什么想法,我对象还在幼儿园里呢。”
借借收了笑容,郑重地说:“给你介绍个姑娘,要不要见见?”
“有借老板好看吗?要是有了,我就去见。”
“和你说正经话呢。姑娘叫方华,是我高中同学,也是做行政的,人不错。你要是没意见了,给你联系方式,时间地点你们自己定。我告诉过她你的情况,你说你是风尘就行,她知道的。”
“谢借老板!”
借借白了他一眼,然后带着一阵香风离去。
这天晚上,风尘没有加班。
尽管先前在微信里聊的还算投机,但看到方华的第一眼起,他还是忍不住地失望了一下。
皮肤黑,五官平,身材一般,乏善可陈,白开水一样的女子。不要说和对面的那个她比,和借借相比也是多有不如。他眼神落在雪白的瓷碟上,眼前又浮起浓重的暮色,绿藤环绕的窗户,以及那一头海藻一样浓密的长发……
其实,风尘是看到过她一眼的。
那是在他开始注意到对面之后的第五天。本来也只是工作累了,闲溜达过去——几天围观无果,他已经对这个游戏有点厌倦了,谁知道对面住的是什么人?谁知道人家在不在?说不定是个男人呢,谁知道,谁知道?
就在这时,仿佛是感应到他的想法一般,在沉沉的暮色里,一张花朵一样的脸探了出来。长发浓密地环着她素白尖俏的小脸,不知怎么有些神似窗边的藤蔓。她伸出手,可能是在看外面有没有下雨?不错,黄昏里扯起了丝丝缕缕的雨线,风开始变凉,她不待风尘看清细节,就缩回窗户里去了,还顺手拉上了窗帘。只留下淡白如一朵茉莉花一样的影子,在风尘的眼前晃动。
想起那天雨中惊鸿一瞥的美,再看着对面骨感的现实,风尘突然就没了说话的兴致。
借借后来又问起风尘,对方华感觉怎样。好歹是单位同事,风尘想了想,比较委婉地回了一句:“没感觉”,就把这事应付了过去。借借可能是看着风尘意兴阑珊的样子,猜到了什么,也就不再追问了。
而风尘在意识到幻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以后,他回家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在淘宝上定了一个望远镜。
如果说风尘是陷入情网了,那不准确。风尘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是喜欢她。喜欢这个词,不够精确,太过泛滥,很难表达那种微雨中远远眺望的心情。确切地说,应该是迷恋,迷恋那种昙花一现之美,迷恋不知何时会绽放的美之光芒。但这种美,似乎太过渺远,离自己的生活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而要拉近这个距离,就要买回望远镜。这根本不是什么偷窥——只是为了更了解她一些罢了。风尘从来都不喜欢草率行事,他喜欢谋定后动。
中午,办公室里寂静一片。连另一边街道上传来的汽车声都小了很多。在这暑气炎炎的大热天,整座办公楼好像是都沉睡了。对面居民楼白色的外墙亮得晃人的眼。在确定办公室里的人短时间之内不会回来后,风尘打开锁住的办公室柜子,取出望远镜,谨慎地对准了对面的窗户。
四楼左边的房子貌似做了培训班,小桌子小椅子乱七八糟地摆着。右边的房间装修的很精致,沙发居然是白色真皮的,我勒个去!三楼左边好像空置着。三楼右边——啊,没错,就是这里。
白色花朵已经谢的差不多了,只剩下绿色藤蔓被阳光晒的有些萎靡,没有风吹,枝条一动不动。风尘现在也没认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植物,他对这玩意一向是一窍不通。不过这也不是他关注的重点——他要看的是屋内的情况。
这一阵子只要有空,他就拿出望远镜来,看上两眼。他知道屋子里陈设简单,东西乱放。白色衬衫随意在床上团成一团。梳妆台上倒是满满的瓶子,看得人目不暇接。现在的女孩子,做家务估计没几个可以的。风尘腹诽着,然后调转镜头——这时,女孩进屋来了,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若有所思。
风尘第一反应是猛地放下望远镜,心跳飚到180。惊魂甫定之后,又开始暗骂:白痴!对面现在是阳面,我这里是阴面,而且还隔着二三十米,她怎么可能看到我在这里?就算看到我,她就知道我一定是在看她么?而且现在不赶紧看,等会她要休息,拉住了窗帘,我还看个屁啊!鄙视了自己三四眼以后,他才又重新拿起望远镜来,只是手心已经见了汗。一看对面,他的瞳孔一缩,竟是再也移不开眼神了。
女孩已经将包包和鞋子随意扔在一边,开始宽衣解带了。往常她都是很谨慎的,基本上总要拉住窗帘——如果没有望远镜,确实对面的写字楼也看不到什么。风尘在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嘴已经张开,再也合不拢了。他不是没交过女朋友,但这样在女孩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看人家脱衣,别有一种新鲜的刺激感。他几乎是眼睛也不眨地,看着她每一个细小的动作。
看着女孩背对着他,身材高挑,手臂纤长。
看着她拉开拉链,脱下拼色连衣裙,露出白色小背心和同色内裤。
看着她脱下小背心,取下文胸。
看着她抬起手,取下一头长发——一头长发?
风尘只觉得大脑里一片空白。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应该说是他了,取下假发,脱掉发网,转身露出平坦而结实的胸膛。风尘的视线落上了他的脸:确实,这是张男人的脸,没有长发,淡妆也无法遮掩硬朗的线条了。他无语地看着那个称得上秀气的大男孩换上白色衬衫,赤着两条腿,施施然走出了卧室。风尘看着空空的房间,苦笑了两声,摇了摇头,又苦笑了两声,突然有一种要砸掉望远镜的冲动。
第二天,他给方华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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