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下旬某日,我丈夫惯例外出社区散步,回来后一惊一乍地告诉我,他找到一处可展览我画作的地方。也许你早就知道,他对我的业余爱好一直秉持像加州山火一样的态度,一经燃起噼里啪啦漫山遍野以致熊熊再难以被扑灭。原来是两个街区外的一户女主人,在家门口仿照那些全美常见鸟屋形状免费小图书馆,做了一个迷你展览馆(以下称“迷你艺廊”)——欢迎来到银河系(抑或此街上)最小最免费的艺术展览馆。阁下可带走或者贡献一件艺术品,也可同时又拿又放,悉听尊便。只需留意别误取小画架,小长凳还有那五寸“艺术赞助人”。

(全美各地都有这样的社区免费图书馆,图片来自互联网)

(我丈夫发现的迷你艺廊。发起人米尔拉尼,图片来自西雅图时报报道

我丈夫一直善于发现这些小动静小细节。眼神好,又善于一心多用,故但凡到过的地方,他总能掠到稀奇。后几日,他总不忘路过,每每回来定细细描述迷你艺廊里新的内容,还碰到了女主人,聊几句——小艺廊还颇火爆,天气好的时候,艺术品更迭甚为频繁。两天后,我在周末版1月24日的《西雅图日报》看到了报道。女主人米尔拉尼本就是位艺术家,在附近商业区有着正儿八经的画廊。可疫情后,传统的艺术展示和观赏渠道不再。孤立的生活遭遇,她看到机会有了创新——在家门口“创办”迷你艺廊。这小小的免费艺术点对所有人开放,包括孩子们。最初,我丈夫向人介绍说我是艺术家;毫无防备听到从他嘴里爆出这几个词时,我简直甚为局促无地自容;是玩笑话吧,可他说得像是“在菜里多放些盐”般平淡无奇。艺术或者艺术家,在我以往的认知里,尊崇宏大,甚至是神秘的。我不经意开始的爱好,只因醉心于那一刻带来的专注,断断续续地已画了五年,就成了“艺术家”?艺术世界的概念怎么可能如此唾手可得?

出门遛弯,在我丈夫的提醒下,我刻意带上我的“艺术品”,前往迷你艺廊贡献参与。是圣诞前夕画的蜂鸟,打孔穿绳后做成书签。三分钟到达地点,立定往里瞅,只有三样作品,还有一个小画架空着,正好放上书签;心怀一丝小欣喜,我特意摆弄了五寸穿着厨师衣装的“赞助人”,营造流连驻足的架势。整理完毕后,不远处有对夫妇等着参与。四十分钟后散步回,再次途径艺廊时,里面光景已更替。东西多了好些,蜂鸟书签早已不知去向,我丈夫因此而兴奋,大有一番“我说什么来着。。。”的况味。我从里面首次带回两样东西:绣花架上的“民主论述”和一张让我想起日本艺术的贺卡。

(我的蜂鸟书签)

(四十分钟后,里面陈设已大改)

(带回家的艺术品)

这个小型公共艺术项目为我看艺术去除了那层神秘面纱。不是非得经过训练层层解码以后才能获得特权进入艺术世界。采访文章提到两个孩子跟随退休的美术教师祖母一起来;离开前,一个孩子把一颗用熔丝珠子做成的星星放在小艺廊里。还有人因此受到启发,多年来第一次拿出自己的颜料,为这个迷你艺廊创作一些东西。米尔兰尼还说:“如果一个人花15分钟用自己的双手做点什么……我谓之——巨大的胜利。”“我希望这样的迷你艺廊出现在美国的每一个社区。”每天怀着喜悦和好奇,经过那个路口。。。米尔拉尼做的这事,让人不花钱而得赏心悦目,拿张爱玲的话说,“无论如何是一件德政。”我的心里从此着了这小小艺廊的迷。以前在采访里听陈丹青说起,他一直在绘画上十足自信,原因是”我爹说我画得好。”我估摸着我也该树立这样的信心——“我丈夫说我是艺术家。” 这样的一种愚蠢,也许不是坏事。

(2017年在威尼斯,我丈夫发现的橱窗内容,让我立定存照纪念)

美国人遣词用句,幅度非常宽泛。前半句夸张用到极致,后半句又瞬间回归至最谦卑务实的描述。如果你仔细看下面两张图,艺廊说明从第一张的“全宇宙”概念缩小到最近介绍里的“银河系”,我老家的人听了会直摇头,真是胖天佬,喳淡唔嗨嗨。

西雅图给人的印象一律是多雨。既是事实也是一种偏颇。每年的一二月,雨最多。这时树叶全落,昼短夜长。黄昏的景致还有颜色很像中国的淡墨画,虽没下雨而像在下雨,在寒雨中,经过这有趣的迷你艺廊,更觉得人的温暖。

最好的赞赏是长按识别二维码和转发

声明:本站为非盈利性赞助网站,本站所有软件来自互联网,版权属原著所有,如有需要请购买正版。如有侵权,敬请来信联系我们,我们立即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