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上方“腾讯娱乐”并关注,在这里读懂娱乐圈文|余荽(资深媒体人,影评人)1《消失的她》突然间就成了爆款。根据最新专业机构预测,该片票房有望达到33亿。与破圈走红相应的,则是它的口碑严重两极分化,以及坊间针对其主创者陈思诚的激烈讨论——这种局面,不是第一次出现了。甚至可以说,陈思诚和他的电影每每在上映期引发巨大的争议,差不多已经是种常态。所以,“怎么老是你?”——在我国少壮一派的商业电影导演中,陈思诚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他执导或监制的影片,口碑远逊于宁浩;既演又导的认知度和亲和力,则不如徐峥、黄渤;在创作野心和类型多样性上,无法跟管虎相比;再如精益求精的郭帆、人气爆棚的吴京、干练犀利的路阳……似乎都要比陈思诚更配得上是中国中生代导演的“门面担当”。不过,反过来看,陈思诚的勤力、高产、潜心于幕后、只专精于一种类型片的开发、并接二连三在市场上取得成功,这又是宁浩郭帆徐峥们所不能及的。一句话,作为导演或核心监制,像陈思诚这样拍得又多、又快、又卖座的,真是再无第二人。最关键的是,成功一次两次可能不算太难(想想薛晓路或田羽生),但几乎每次都不失手,就真的不是侥幸了。2那么,在“油腻”“自恋”“土气”之外,陈思诚到底有什么魔法呢?借着分析《消失的她》,或许就能明白一二。毋庸讳言,之于犯罪悬疑片而言,《消失的她》质量远谈不到上乘,甚至就是跟陈思诚此前主导的《唐探1》和《误杀1》比,它也显得更稚嫩、简单且粗糙——说到底,这就是由两位年轻导演联合执导的一部新人新作。因此,它的卖座,显然不能归结到“拍得好”上。

在陈思诚出品的多部犯罪片之中,《消失的她》是唯一真正勾连了当下中国现实的一部

在近些年的中国电影市场上,趋势已经很明朗,贴合了某种公众情绪的影片才能大卖特卖。而《消失的她》和今年最大的现象电影《满江红》,则有着某种异曲同工之处,它们不再像《战狼》《红海行动》那样浓墨重彩地渲染爱国情怀及主打动作场面,而是开发出了某种“多元复合配方”,能从多种层次、多个角度拿捏住社会情绪。《满江红》有古装武侠、推理探案、贺岁喜剧等多重类型标签,而令其快速“破圈”的,则是多少带了几分过度解读的家国情怀、传统文化等当下最强效的加分项,因此该片在春节档一鸣惊人地大获全胜。到了《消失的她》,环环相扣、多重反转的社会派推理是基础,而在冰山之下,则是当下中青年社群极其在意的婚恋焦虑、girls help girls、闺蜜情、斗渣男等等性别及情感议题。而且,最微妙的是,无论对于婚恋关系持何种意见的人,似乎都可以从本片里找到共鸣或慰藉。

《消失的她》电影海报

同时,民族情绪也悄悄地以一种曲折的方式在此弥散。“乱得很”、“噶腰子”、“畸人秀”这类关乎东南亚的都市传说,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消失的她》被热议、被追看的因素之一,观众们在领略异域风情的同时,又隐隐地收获了“此间乐”的安全感和自豪感。另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则是本片的基本设定:犯罪。而这种类型,一向是电影市场之中相当稳健可靠的一类产品:中型投资,有望收获中高级回报。黄金期的香港电影、如今的韩国电影以及长期以来的好莱坞电影,都把“犯罪片”打造成了招牌货。只不过众所周知,在我国,犯罪影视创作掣肘太多,所以具备了一定质量的国产犯罪题材实则非常歉收。而陈思诚则通过把案发地搬到了境外的方式,把犯罪片当作了自己的主营业务。

2015年的《唐人街探案》问世,也奠定了目前为止所有陈思诚主导犯罪片的核心设定:破损的家庭,绝望的复仇

《消失的她》之于这个创作序列的意义在于,这一次,终于是一桩妥妥的“中国罪案”了——毕竟凶手和受害者都是中国人。而“唐探”和“误杀”里的案件,要么根本就是外族,要么至多是华裔,总之围绕犯罪的里里外外,都是高度远离中国现实、远离当下民情的。而《消失的她》根据轰动一时的“泰国杀妻案”改编而来,所以,该片不但有早年间“大案纪实”的猎奇感和迫近感,更在于其间丰富地蕴藏着阶级、性别、伦理、婚姻等层层叠叠的敏感元素。因此,相比《误杀》系列,《消失的她》更能直接勾连起普罗大众的潜意识,于是,它在社交媒体上变成热搜、在电影市场里一路狂飙,无疑是水到渠成的结果。3简而言之,我们一旦把《消失的她》与市场上的其他国产影片做横向的、再与陈思诚主导的其他犯罪片做纵向的对比,就会发现这样的事实:陈思诚坚定地认准了犯罪推理/悬疑类型,不仅产量高,而且在题材选择、深层次表达上,还一直在进步。

《唐探》系列越来越强化喜剧和冒险属性,这让它们在春节档大卖,却也引来更多的批评

相反,国内其他掌握了行业权势的成熟导演之中,再也没有像陈思诚这样专精于一类产品的人了。最可堪的对比的,正是那个著名的“铁三角”:宁浩、徐峥、黄渤,他们要么志趣转变、要么产能不足、要么兼而有之,总之在犯罪片和喜剧片上,这三位曾经的领袖,都显得有些裹足不前(更别说消失经年的前“金童”陆川和乌尔善)。而且,哪怕宁浩作为监制,出品了《我不是药神》这样的现象级电影,但该片以及同类的《人生大事》《我的姐姐》《少年的你》等等,尽管观众口碑和文化价值普遍远超陈思诚的系列出品,然而从电影类型角度来说,它们都是“剧情片”或者说广义上的“文艺片”,因而在商业性上,先天地就无法跟动作、喜剧、犯罪或爱情类型相比,纵然单体层面上总有成功案例,可是作为“产品”,却非常难以持续。于是,陈思诚这产品经理般的坚持或曰匠人精神,在当下的中国影坛算得上独树一帜,而他的连续成功,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也体现了市场的逻辑规则。(他的小号同党是致力于赛车题材的韩寒,而如果把“陈思诚”视为一个经营实体,那么另一个相似者则是持续创作喜剧的“开心麻花”)。4除了“他是怎么成功的”,围绕陈思诚的另一个谜是,他为什么这么挨骂?似乎,陈思诚不仅有吸引观众入场的能力,还有远超同侪的惹人厌的特质。我们只要打开社交平台,就能看到多如牛毛而且指名道姓的针对其人的谩骂。这在中国电影圈,也是异常罕见的,尤其是张艺谋、陈凯歌、冯小刚这几位大导演之后,我们一般很少再对导演表达出过多的关心了。

陈思诚和他的电影每每在上映期引发巨大的争议已成常态

奇妙的状况就是这样,陈思诚一边赢得了数量广大的观众,一边又招致了连篇累牍的责难。票房榜上的红,与舆论场上的黑,齐头并进,交相辉映。应该说,众多关于陈思诚及其作品的指责,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油腻中年的自恋、男性沙文主义、趣味低俗、剥削思维、原创不足、消费社会情绪……这些毛病,明明白白地都在陈思诚主导的这一系列影片里呈现着。

坊间对陈思诚的批评,很大一部分源于他“油腻自恋男”的低级趣味

作为电影创作者,陈思诚的最大问题是驳杂不纯,只懂做加法而不知节制。他自己编剧和导演的《唐探》系列是典型案例,高密度的情节和高密度的台词每每杂糅着低俗恶俗的喜剧桥段,他总想密密麻麻地填满银幕上的每一寸空间和每一秒时间,既要遮盖住剧情的漏洞,又想拼命胳肢观众笑出声。然而,粗率胡来的剧情转折与故作周密的推理桥段总是接榫得磕磕绊绊,更在气质和品位上互相冲突。换言之,他太想讨好观众了,又太喜欢画蛇添足了。可是,他的剧作又总是只在最核心的犯罪动机和犯罪手法上下了足够的工夫,但整个故事的起承转合往往却是断裂拼凑的。最关键的是,作为主角的那一对甥舅侦探,无论如何,电影应该是属于他们的故事,然而《唐探》系列的剧情,却完全没有顺着人物来生发,因此影片的成色异常粗陋。所以,在有足够的阅片经验和审美储备的文化评论界及文艺青年群体之中,陈思诚的电影总会遭遇大面积的恶评,而且这些恶评往往还会上升到对他的个人攻击上。而且耐人寻味的是,陈思诚越卖座,也就越挨骂,这本身就是一体两面:拥有好品位的评论界和文青们,是有着发言能力和发言习惯的群体,正由他们构成了“国内舆论场”的一大半,而陈思诚作品的一再热卖,也就意味着,公众是认可且喜爱这一套的,而这就更激起了这个无妨笼统称之为“知识界”的怒火。他们不仅是在生陈思诚的气,也是在因为国民平均水准的低劣品位而急火攻心。5人红是非多,这也不是陈思诚一个导演要面对的,多年来,谢晋、张艺谋、冯小刚、陈凯歌、郭敬明等招致的批评,其实也都不遑多让。不过,具体到陈思诚身上,或许确实有一些特殊之处。显然,他对推理探案、对两性关系、对无厘头喜剧有着强烈的兴趣,而这些无疑也完美匹配了市场的需求。而吊诡的是,在这些方面,他的视野、趣味、品位,实在未臻化境,所以,虽然他凭借这些“本领”征服了票房榜,亦即俘获了相当多的并不会在社交平台上发言的“普通观众”,但是他所掌握的“信息差”,又实在不足以让“资深观众”信服,于是反反复复地被抨击。

剥开《唐探3》和《唐探1》的纷繁外壳,其实内里都是“女儿弑父”的悲凉故事

换言之,“电影导演”这个身份,在过去,甚至在今天,都代表了某种高于一般人的审美趣味和表达深度,可是到了陈思诚这位产品经理这里,他的水平能力足够俘获大众(或者无妨说正是和最普遍的大众实现了同频共振),但在“精英”层面,却由于其“太low”而被广泛鄙视。与此同时,因为他的商业成就和影响力、因为全民对影视名人的过分关注,更导致了他在媒体和社交平台上遭到了过量的争议。所以,在相当意义上看,他很像1990年代香港影坛的两位前辈:徐克和王晶。在带队拍一种很卖座的类型片上,他像武侠片专业户徐克,而在个人趣味和表达上,他又很像“屎尿屁天王”王晶。特别是一边卖座不断,一边又被舆论不停冷嘲热讽,陈思诚的境遇尤其像王晶。6然而,无论是王晶、徐克还是陈思诚,他们都绝非侥幸成功之人。要知道,勤奋或者油腻的导演,无论在哪国的电影行业都是最常规的存在。但凭什么只有这几位才能扬名立万呢?归其根本,还在于他们各自也都有自己的“作者性”。徐克不用多说,他的侠客情结和开启民智的热忱,确乎是众多华人导演里最出挑的一位。而王晶则是小市民文化的代言人,他的电影大多传达的都是拜金慕强讲义气、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平民价值观(也就是今天“开心麻花”主打的这一套)。那么,笼罩在嬉皮笑脸、聒噪不休之下的陈思诚呢?其实,他的创作底色是异常悲凉又异常残忍的,他主导的六部犯罪电影——《唐探》三部曲、《误杀》两部曲加上《消失的她》,一言以蔽之,主题都是“复仇”,而且基本上都是一种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寂灭。这六部电影,几乎都在讲一个或若干个家庭的悲剧。《唐探1》和《唐探3》甚至共享了同一个故事核心:绝望的女儿要除掉自己的父亲。而在“穷人反杀权贵”的《误杀》系列里,富人和穷人最后都难逃家破人亡的命运。而且,在这六部影片里,独独缺少的是其他大多数国产犯罪题材都必须大写的“正义必胜”的铁律,在这批故事里,罪案确实破解了,然而罪恶并没有停止。所以,它们本质上,都是改头换面后的黑色电影,情绪出口是堵死的、是黑暗的。所以,这一系列影片颇受欢迎,仔细深究的话,一些表面上的原因并非构成了全部。或许,恰恰正是因为它们在当今这个“正能量”为王道的观影时代里,给了那些阴暗、丑陋、残忍、扭曲留了一道小小的后门和排遣的管道。

陈思诚在犯罪悬疑片领域的深耕,带给他丰厚的市场回报,也悄然传递着他作为创作者的内心隐秘

有可能他是不自知的,但又或许他有所觉悟,才那么热衷于拿各种蹩脚恶俗的段子来转移焦点。当然,更有可能的是,在为市场拼装产品时,他自觉但又不自觉地,把自己意识深处那些呼应人性和社会的所思所想、所爱所怕,都悄悄地浇灌了进去。所以,他总挨骂的另一层面的理由,大概也是在于他不敢或者说不知道如何把这深邃沉重的表达,用最匹配这类题材的规整严肃的拍法(例如娄烨那样)给拍出来,而每每只会用乱七八糟的障眼法煮着夹生饭。与此同时,他的男性油腻和低级趣味,同样也明晃晃、大喇喇地登着大雅之堂,我们不能说他代表了所有的中国男性,也不能说代表了所有的中国电影人,可是,大家也很清楚,他的确有着相当大的范本性。因而,这又特别地让人郁闷。所以,陈思诚的电影作品又确实是诚实的。它们是当下这个社会各种现实的投射,也是曾经高端的文艺门类被“公约数”拉平踩扁后的表象,又还是一个创作者暗度陈仓对“新主流”方针的逆反。没错,在陈思诚这里,“我的摄影机不撒谎”。(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本文来自腾讯新闻客户端自媒体,不代表平台观点立场)ENTERT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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