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4日结束的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中国12不敌叙利亚,仅一天后,中国U22国青又以15惨败澳大利亚,场上球员频繁出现业余级失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国足球正慢慢将球迷的耐心消耗殆尽,这种失望也慢慢变为了绝望。主教练里皮在败给叙利亚后直接宣布辞职。中国足球目前存在的问题和弊端实在是太多,三言两语根本无法讲清楚,以下是本人总结的一些观点,管中窥豹,无法做到完全公正客观,还望海涵。

(图)里皮宣布辞职

【畸形的职业联赛制度】

如今的中国足球职业联赛,几乎成了资本家“烧钱”的场所,两极分化严重,强队肆意挥霍着数以亿计的人民币购买大牌球星,而弱队有时甚至连球员的工资都无法承担,几近解散。因此,升入到中超联赛,几乎是一笔稳赔不赚的生意。在11月2日进行的中甲比赛中,贵州恒丰0:1输给了北京北体大,在这样一场升超关键战中,你居然可以看到国内球员慢悠悠地在场上散步,而外援却在拼命奔跑的奇怪场面。赛后,大量球迷质疑场上队员没尽全力,但俱乐部却并没有对此言论做出任何回应。为什么?因为这是事实,俱乐部资金有限,现有财力根本无法支撑球队在中超立足,升入中超意味着球队中的国内球员会面临转会,降薪的风险,所以国内球员为什么还要拼命砸自己的饭碗呢?俱乐部为什么还要升入中超,做这笔稳赔不赚的生意呢?在中甲老老实实混下去不是更好吗?当想清楚这些问题后,也就能明白为什么如今许多中甲俱乐部不愿意升入中超了。

(图)如今已难以维持运营的上海申鑫俱乐部

在遥远的英格兰,职业足球联赛有着完善的运行体系,俱乐部有着各种各样的收入来源,包括比赛日门票收入售卖球衣的收入奖金收入转播收入广告赞助商收入转会收入等等,这起码保证了一支高级别的职业球队不会一直处于亏损状态。而升入到英超更是每一支低级别联赛球队梦寐以求的梦想,因为它意味着球队能赚更多的钱。所以在英冠联赛中,所有球队都为了升级而争得头破血流。正是有这样稳定运行的职业联赛制度,才保证了英超联赛在全球有着很高的关注度。

(图)英超联赛10-11赛季的奖金发放情况

对比了英格兰的职业联赛,我们能很容易发现国内职业联赛许许多多的弊端。试问,在这样畸形的职业联赛制度下,一些俱乐部连基本的运营都无法维持,又怎能奢望从俱乐部选拔出来的国家队能变好呢?谈完了俱乐部运营的问题,我们再来聊聊联赛分级的问题。英格兰职业联赛分级有11级,甚至在某些地区联赛可划分多达20级,也就是说,英格兰几乎每座城市都有着自己的球队和青训,这为英格兰的足球提供了大量的人才储备,所以才会有人可以一路从业余低级别联赛一路踢到英超。而在国内,职业联赛仅有6级,并且在第二级别联赛,也就是中甲之后,几乎没有什么关注度,薪资水平完全无法跟高级联赛的球员相提并论。也就是说,一个人想成为职业球员,如果不能达到中甲甚至是中超联赛的水平,那么他几乎是没有什么前途

。试问,在这样的联赛体制下,谁又会愿意去成为一名职业球员,吃足球这碗饭呢?

【将足球政治化】

中国足球曾经有过这么一位天才般的少年,他曾经以四十分钟颠球5207个的成绩破了当时的吉尼斯世界纪录,十三岁便到曾经培育出皮雷的梅斯俱乐部的青训队训练,之后甚至担任了梅斯U15的队长,在U15青年锦标赛上率队夺得亚军,并力压如今的巨星阿扎尔被评为最佳球员。当时,他和室友皮亚尼奇(如今效力于尤文图斯)被称作梅斯青训队的“双子星”。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前程似锦,这个被法国《队报》称作“天才少年”的人叫做王楚。而就是这样一位天才般的少年,却因一次严重的伤病,毁掉了大好前程。

(图)右为身披梅斯队7号的王楚

在梅斯青训队正如鱼得水的王楚,突然受到了来自四川足协的征召,要求他回国参加即将到来的全运会。但是全运会的足球项目,对于职业足球运动员来说,完全就是一项很鸡肋的比赛,即使夺得了冠军,也没有什么含金量,这几乎就是一项为提升“政绩”而设置的比赛。对于王楚来说,这不仅耽误训练,来回往返也会消耗大量的精力,他完全可以拒绝参赛。但不知什么原因,王楚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也正是由于这一次回国比赛,导致了王楚膝盖韧带撕裂,这个曾摧毁罗纳尔多,博扬,桑顿等诸多球星的严重伤病,同样也摧毁了王楚,梅斯俱乐部甚至希望王楚放弃职业生涯,而此时,他正值十七八岁的黄金年龄。虽然之后王楚凭借着超人的毅力,仍然坚持在职业赛场上,但此时的他,双腿由于伤病早已失去了灵性,他的留洋道路也逐渐暗淡,最终回国发展,成了“伤仲永”

试问,足协当年为什么要征召留洋的王楚回国参加一个毫无含金量的全运会呢?答:因为领导需要提升自己的“政绩”。中国足球界一直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外行领导内行”,懂足球的人只能扎根基层,默默付出。而不懂足球的人却能置身高位,指点江山。国家体育总局的某位领导曾曝出过这样一条新闻:在国足0:6大败威尔士后,领导在会议上指出:“输给威尔士的中国队不是国家队,而是杂牌军。队员都是来自各俱乐部的,中超里面你要打我,我要打你,怎么指望他们团结?今后若非参加奥运等比赛,所有中国队都是国家集训队。”虽然这句话很有可能是被媒体断章取义,添油加醋的,但我们能看到是事实是:之后确实组建了一支“U25国家集训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没组建多久,就解散了。并且一些国足队员也被足协强行转会到广州恒大和天津天海这两家俱乐部,这些荒唐且业余的做法几乎都与新闻中领导的“讲话精神”相契合。

(图)外媒批评足协U25政策

【急功近利的心态】

凡是提到中国足球,几乎都能与“急功近利”这四个字联系起来。这个足球的起源之地,似乎很难脚踏实地的发展这一项运动。领导班子一届一届的换,政策也是过几年就要变一次。中国足球如今底子弱,基础差,最缺乏的就是耐心,足球这项运动需要长时间的积累,并不是敲锣打鼓,喊喊口号就能在短期内取得成绩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正确的发展方针的指导下,脚踏实地,办好青训。可是,任期是有限的,一个人不可能长时间领导中国足球的发展,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每位领导都恨不得在两三年内就快速取得优异成绩,因此才会花重金请世界名帅来当主教练(比如里皮,希丁克),规划外籍球员。虽然这算不上一件坏事,但治标不治本,比如一年两千万欧元聘请里皮这件事,我一直持反对态度:即使是世界级的教练,他所有的战术安排,都需要与球员的个人能力相符合才能发挥出效果。比如11月14日输给叙利亚那场比赛,很多球迷不喜欢看长传冲吊,但是,国内球员水平上限就摆在那,想打地面配合?他们有这个技术吗?有这个意识吗?究竟是里皮战术安排不得当,还是因为球员根本没理解呢?难道国内教练员(如高洪波)就一定没里皮好吗?所以,花重金请世界名帅一事,完全就是人傻钱多

的行为,一年两千万欧元,相当于1.5亿人民币啊,你知道这些钱能为青训做多少实事吗?能解决多少基层足球青训机构的发展问题吗?

(图)名帅希丁克率领的国奥队负于越南

(图)国足历任主帅胜率图,里皮垫底,高洪波最高

【缓慢发展,生存艰难的青训】

足球从来不是一项少数人的运动,它需要多数人的参与,而足球的人才选拔更是一个大海捞针,万里挑一的过程,绝不可能指望少数的精英化培养能出世界级的球星。没有群众基础,一切都是白扯。总之,实行精英化教育必须在保证同样的训练时间的情况下,从千万踢球的人群中选出真正的“精英”。那么下面就涉及到一个问题——足球的普及率。在谈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先明确提出一个观点:要普及足球,首先要有人喜欢踢球,并且足球的普及必须要在保证充足的训练时间的前提下才能进行。根据“一万小时理论”,至少每天要有2-3个小时的训练,才能真正成材。那么我们来看看全国各地青少年中踢球的人主要来自什么地方,以及是否有充足的训练时间。

(图)青少年中踢球人群主要来源

各省队,市队以及全国青少年足球夏令营虽然能保证训练时间,但它们都是周期性的组织训练,并且是精英化选拔,并不具有群众性;那么各俱乐部U系列青训队和足球传统学校呢?事实上,它们的比例非常小,以贵州为例:贵州全省仅有一家U系列青训队(贵州恒丰),足球特色学校虽然有很多,但真正能保证训练时间的学校屈指可数,大多数学校仅仅是挂着“足球特色学校”的招牌,因此普及率也极低;而真正具有广泛群众性的民间培训机构和普通学校的校队,却因为有应试教育这座大山而根本无法保证训练时间,大多数的青少年需要背负着升学的压力,这使得踢一场球都成为了奢望,更别说保证训练时间了,大部分热爱足球的青少年,最终只能选择继续完成学业,放弃足球。因为在老师和家长眼里,学习和足球就像水和钠一样,是不可共存的。或许正是如此,中国的“梅西C罗”才会被淹没在人海中。所以别再说什么“14亿人里选不出11个会踢球的人”,我们真正能“选”的人,究竟有多少?当然,可能会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日本韩国也是应试教育,但为什么别人的足球搞得那么好?那我们就来看看日本的青训现状。

(图)日本学校足球管理状况日本在校园足球普及方面有着悠久的历史,如今日本的高中足球联赛体系十分完善,不管在运营,承办,普及等方面都做得跟职业联赛没什么两样,并且是一项全民关注的赛事(每届全国赛都有几十万人次到现场为球队加油助威,决赛的上座人数甚至能达到4-5万),它已有着近百年的历史。第95届日本高中足球联赛,日本各都道府县一共有4134支球队参加预选赛,考虑到日本的区域划分(1都1道2府43县),那么这就是说,几乎每一所日本的高中学校都参加了比赛,普及率是十分高的。并且除了全国高等学校足球锦标赛外,日本还有高円宮杯U-18足球联赛和全国高等学校综合体育大会足球赛两大赛事。我们熟知的许多日本球星,如本田圭佑,长友佑都,中田英寿,冈崎慎司等,都是从高中足球联赛中走出来的。不仅如此,日本足球的教育理念也有着独特的一面。举个例子,日本一些青训队在训练结束后,会特意要求小球员自己洗球服,以此来锻炼孩子们的独立能力;再比如,某青训队在富士山拉练时,会要求小球员们捡干净沿途的垃圾,灌输环保理念。以上两个例子,说明了这样一个事实:日本的足球青训不仅仅是为了培养足球人才,更是为了培育人格,教会他们做人的道理,因此,日本人认为足球和学习是相辅相成的,足球训练也才会得到家长们的大力支持,他们普遍认为,踢足球是为了锻炼孩子的意志,似乎很少有家长从一开始就定下目标一定要让孩子成为职业球员。而反观一下,我们的教育理念目的性太强,认为学习就是为了挣大钱,以后飞黄腾达,同样,我们认为如果不能成为职业球员,就没有练足球的意义。难道足球就不能成为一种纯粹的快乐吗?

(图)在富士山拉练的小球员手上拿着塑料袋准备捡垃圾在国内,想通过校园足球走向职业道路,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第一,学习和训练很难共存,训练时间根本无法得到保障;第二,校园足球的教练水平较低,人才短缺,无法接受到专业且科学的训练;第三,淘汰率极高,如果不能成材,那么几乎没有退路;所以,如果想要成为一名职业球员,几乎就等同于放弃学校教育,放弃高考。因此想成为职业球员,只能选择进入俱乐部U系列的青训队接受专业的训练,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成为青训队一员的,并且淘汰率极高,也不是每个进入青训队的人最后都能成为职业球员。请问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中国的家长还会有多少人愿意让孩子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走上这条看不清未来的道路呢?

(图)青训队队员可供选择的路

中国其实有很多民间的足球培训机构,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因素,它们中的大部分根本无法维持正常运营,有很多基层足球教练甚至是凭着情怀在赔本搞青训,那么究竟是些什么原因让民间足球培训机构举步维艰呢?

一,场地。发达地区这个问题也许不是特别突出,但在一些三四线城市,民      间培训机构要找到一块稳定的,合适的场地是极其困难的,很多培训班       直接设置在学校,交着高昂的场地费不说,还随时有可能会被别人赶走

二,生源。如今很多家长更愿意把孩子送进一些奥数,钢琴,跆拳道等培训        班,把孩子送进足球培训班的只占了很少一部分,因此培训班很难找到    足够的生源来维持运转。

三,社会足球氛围。这一点不必多说,就如前面所讲的那样,家长们更愿意        把孩子送到其他的培训班。

四,家长和老师的重视程度。很多人只把足球当作一项业余爱好,并没有真      正意识到踢足球也是可以培养人格的,足球其实很不受重视。

五,地方体育部门无相关支持政策。民间培训机构几乎很难能得到政府的支          持,所以它们才会连找一个合适的场地都成问题。在很多四线城市,民          间培训机构真的是靠着情怀在苦苦支撑着。

如上文所述,青训是一个需要大众参与淘汰率很高的东西。或许在13岁之前(小学阶段)还有很多人在接受足球训练,但在13岁之后(初高中阶段),仍然接受专业训练的青少年人数就会呈现断崖式的下降,因为即使一些水平比较高的人,也只有两条路可选:一,进入U系列青训队或传统体校,走上职业这条路;二,进入普通初高中,继续完成学业,将足球作为业余兴趣爱好。相信全中国95%以上的家长,都会选择第二条路。

【一些想法和建议】

在这里,我先给大家说一个故事:在清朝末年,曾有一批身穿缎袍,留着长辫的幼童,在清政府的帮助下,由上海出发,跨越太平洋,前往大洋彼岸的美国,之后他们许多人悉数进入耶鲁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哥伦比亚大学等高等学府,回国后,他们为中国的近代化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如中国近代铁路之父詹天佑)。到了现代,国家为了培育人才,贯彻人才强国战略,也出台了公费留学的政策,让符合条件的人在国家的资助下,前往国外深造。

(图)中国铁路之父詹天佑,曾经也是留美幼童的一员那么,为什么足球领域不能有这种政策呢?目前国内的足球青训体系尚未完善,很难指望有一位千年难遇的天才横空出世来拯救中国足球,为什么不能在低年龄段选拔优秀人才,由国家资助前往国外深造呢?虽说目前也有国内的小球员在国外青训队踢球,但几乎都是私人行为,无法得到社会支持。这使得一些天赋很高,但家境并不好的小球员无法接受到更好的训练。当然,会有一些人说:“国外的青训一定就比国内好吗?你就是崇洋媚外!”。不好意思,如果你有关注国奥比赛的话,你可以发现,有留洋经历的张玉宁,林良铭二人,很明显比其他球员要高出一个档次,甚至国脚武磊在加盟西班牙人之后,脚下技术明显提升了许多,也变得更加自信了。所以我们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足球强国的青训体系比中国领先实在太多了。所以,如果由政府设立专项资金,再加上企业的帮助,在全国进行选拔,每年分不同批次资助一部分优秀球员,前往国外学习训练,是否可以改善一下中国足球目前的窘境呢?【结语】

在看到国足输给叙利亚后,我内心充满了愤怒,国奥惨败给澳大利亚后,我的内心就只剩下绝望,因为我没能从这些代表着国足未来的国奥队中看到希望,他们给球迷留下的,只有一声的叹息。中国队是我支持的第一支球队,中国队的比赛也是我看的第一场球赛。我们都非常热爱这支球队,但却总在国足输球后破口大骂,一次又一次地发誓“再也不看国足”,最后却逃不过“真香”定律,在国足比赛时又默默守回在电视机前,为这支球队呐喊助威。我相信每个人都不希望看到国足如今这个糟糕的现状,但又感到无能为力,无可奈何,最后只能仰天长叹。    

我想说,中国足球的发展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耐心,需要真正愿意为它的改变干实事的人,它可能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的时间,不管你是基层的足球教练;还是上班领工资的白领;亦或者只是个喜欢足球的普通人;每一个人都有责任,没有谁是看客,或许你需要做的,仅仅只是鼓励你的孩子去踢球。

我期望有那么一天,我能带着我的孩子,前往世界杯的赛场,为我们的国家加油助威,我相信这也是千万球迷的心愿。

最后,我想引用刘建宏老师的一番话语

“如果你是家长,你会让你的孩子去踢球吗?如果你是一个班主任,你会支持你班上的孩子们,成立一个小球队去踢球吗?如果你是一个校长,你的学校里面有足球队吗?如果你是市长,你知道你的城市有多少块足球场吗?如果你是一个房地产商人,你是不是只知道盖楼?而不知道给这个小区,留下一片足球场?总之,我们都应该知道。中国足球上不去,不是场上11个人不努力,而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把我们该做的工作做好。我们应该知道这样的一个数据,青少年足球运动员注册人口,中国:6000 日本:60万 德国:650万。我们如何用6000去对抗60万或者650万?中国足球想搞上去,期盼能有所进步,容不得我们偷懒,也容不得我们走捷径,只能是一点一滴地,踏踏实实做好基础建设工作,我们没必要怨天尤人,就算骂我们的球员也没有用。其实,改变中国足球可以很简单,就是自己到场上来踢球,让我们的学生到场上踢球,希望我们所在的城市里,可以有多几片绿茵场,让我们的孩子可以到场上踢球。一起享受踢足球所带来,最为纯真的乐趣。

我不指望这些文字能有多大的反响,这些只是一个热爱国足的普通球迷的所思所感,自言自语罢了。明天我依然会去球场踢球,国足输掉比赛后我依然会写文章。

致所有热爱国足的球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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