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脔炙其实就是现代潮汕人的煏蚶,“煏”,潮州音读“迫”。
唐朝人刘恂在《岭表录异》中说蚶又叫瓦屋子:“以其壳上有棱如瓦垅,故名焉。壳中有肉,紫色而满腹,广人尤重之。多烧以荐酒,俗呼为‘天脔炙’。” 这烧蚶的方法,不同于常见的肉类烧烤,要隔着瓦片慢火烘炙,潮州人称之为“煏”,潮州音读“迫”。
《蔡澜逛菜栏·潮菜篇》中,蔡澜和嘉宾厨师Ricky一起在陈慈黉故居煏蚶。
在电视片《蔡澜逛菜栏·潮菜篇》中,有一组蔡澜和嘉宾厨师Ricky一起煏蚶的镜头,地点在被誉为岭南第一侨宅的陈慈黉故居。蔡澜先生不愧是美食与影视双栖的大行家,第一次去那里,拍摄前只是绕着房子转一转,就选中了设有“潮汕工夫茶馆”的那条火巷,又让人将陈列在门外的石磨搬进来当成桌子,在上面架炉煏蚶喝酒。于是一种非常奇妙的美感便产生了:古巷深处有明媚春光,斑驳的井围和墙壁紧连着贴有西班牙彩色瓷砖的旧式门楼,南越古老的美食“天脔炙”与穿着鲜艳服饰的当代美食家——对比是如此地强烈,而且时空仿佛都被打乱了。
晚清诗人方澍《潮州杂咏》中也有诗句“举觞荐蚶瓦”,意为举杯饮酒推荐用煏蚶佐食。
举觞荐蚶瓦
可以这样说吧,食蚶是潮州人的一种很重要的民俗,在我见过的潮州地方志书中,几乎无一例外都提到了蚶。比如嘉庆《澄海县志》就说:“邑多种蚶为业,故有蚶场。”光绪《揭阳县续志》则说:“蚶……土人采苗种于海涂,谓之蚶田,苗即海中自生者……期至如收谷,以自生者为野蚶,亦可异也。”
珠蚶也美丽。
到1953年,潮汕共有蚶场8124亩,年产蚶达3532吨。其中,汕头珠池和饶平大澳蚶场所产称为“珠蚶”,名气最著;濠江中段所产赤沙蚶,也以肉红清甜酥脆著名。后来随着围海造田的加剧,大部分蚶场都已丧失。旧时“珠蚶”的蚶场现今变成了城市的新区,“珠蚶”之名已成绝响。
白灼是血蚶更常见的吃法。
潮汕人与蚶的亲密关系,还集中体现在,存在大量与蚶有关的方言俗语,举例来说:
歇后语“大头缀蚶——孬簸”,是说“大头”(中国绿螂)的壳很薄,假如与蚶一起摇簸只能落得壳破肉烂的下场,比喻做事要量力而行,不能不顾身家性命;
“大头蚶,开嘴就生虫”,形容说话不得体,开口尽是不吉利、不中听的话;
“大井蚶——开嘴就退镭(钱)”,原意是说产于牛田洋鮀浦的大井蚶质量很好,以致潮阳一些地方出产的蚶经常要冒充大井蚶招睐顾客。但潮阳口音与鮀浦口音相差很大,卖蚶的一开口自然就露馅,所卖的蚶也就会掉价。然而鮀浦大井这个地方,现今也早已是沧海变成桑田了;
“六月蚶——开嘴臭”同样用来形容没有教养,开口只说粗话;
“开嘴蚶,值无钱”,蚶开嘴就死了臭了,当然只能倒掉;
“凊水淋蚶——勿开嘴”,蚶要用开水烫才能开嘴,用冷水淋,蚶当然不行,形容事情做了跟没做一个样;
“蔫蚶臭鲑在人爱”,蔫蚶是指不新鲜已变质的血蚶,全句的意思是香臭随各人的品味习惯而有所偏好。
如果将蚶烫开嘴了,就会滋味全失。
至于“跋钱蚶壳起,做贼偷掖米”,是说赌钱这种恶习,多是小时候从赌蚶壳这种游戏发展起来的,就如做贼是从偷一把米起始一样。在潮汕的民俗中,蚶壳又被称为蚶壳钱。旧俗除夕团年饭家家户户都要吃蚶,吃完将蚶壳钱放在门边压岁。清明扫墓也要用蚶拜祭,祭毕吃蚶,并将蚶壳钱散布于祖先坟墓周围。
民谣《阿公欲食蚶》,数说的则是不孝的儿媳们:“阿公欲食蚶,三个新妇(媳妇)叱唔甘(不愿),勿得阿公猛猛死,灵前灵后哀哀呛。”
血蚶诱人。
生腌血蚶,流口水了吧!
大毛蚶的日式吃法。